生存法则

太多的云被霾影遮住

只有一朵，沿着旧居，扶着瓦檐

汇聚而来

这个落单的，隔得很远，像大锅炖菜的

火一样急切

俗世之境，因何而恋

这多年，正是这些急切的物事，使我处在

每每错误的认知上

其实，急切中的沉郁，沉郁中的从容

我们不如云看得透

幸福很简单。天空是个累赘

浓霾未散，云走出来，学会并且适应

独旅，也不带着自己

未 及

傍晚的雨下得特别大。雨水集中在地漏

周围打旋。有咕咕地叫声

地漏吸纳了草屑、废物。蹊跷的果壳挪开、变形

脆弱的街道，无法剔除

水的拥堵。我被获准推开最后的栅栏

洞孔大开

我借助了屏障，再次化险为夷

逃生的水道

迅速隐入街市的灯火

等到了尽头，一泓清澈的湖

我们可以看见

水草和鱼。而贯穿街道的，是滚动的

栗子。褪尽硬壳脱落后的内膜

需一生的雨水

风吹不去那点灰

不是，因爱美

而转徙。一群年轻的麻雀，本身

居住在明亮的冰面上

被放逐的。综错、蜿转

她们折断岸上的枯枝，对着镜子

摩擦无聊的梳洗。仿佛美

是粗纹，是黑，是越洗越灰的

小动荡。而冰坚硬

她们有理由，学会了啄

又怎样敛翅

沉默收拢着青春话题的排序

唯有三月，尽融风景的循复

与浮尘。风吹不去那点灰

有登高者指着远方

“空的？空的。这是只手”

倾倒她们干净的伤感

用流连

屈 从

明日就要远行。正是万物复苏时

一场丰沛的夜雨

被涂抹一层蜂蜜，形成薄薄的膜

雨水保鲜

在幽孤的三月，一个四爪着地的

拉杆箱，隐没在

闪烁的雨水里。你可能料到

膜有时会脱落

而我要屈从于不可能的腐朽

向 度

水被精确限定。我浑然不觉

这些上游的分泌物

这些白花花的放牧者

往下，会形成一种，固定的势

只有势，没有形

孤零的是，多少此刻的向度，还不仅仅限于

视角。我倒乐意如此

鞠一捧这些多方位分别被洇湿的

雪意。在水皮上

划一只装满稻草的小船

一根草茎作桨用以

顺应流速

低洼部分

我对孤绝的认知来源于被河流包围的

夹滩。那是我们惯于模糊的

低洼部分

怎样挣扎着把自己

托举，成为山峦

——草木旺盛是令人惊奇的。在秋天

从不阐释地接纳、也绝不无谓地依赖

光合、养分仍能

独活

有那么一刻，感觉和它们一样茫然无助

我接纳，我依赖。在冬天

我开闸放水

把一船舱的泥鳅

倾倒在每一条河中的任意

角落。试着包养，每一个企图滑蹿水面的敌人

刻度的理由

“在一个白房间里”，与这个白房间

相伴的环境都是白的

更近的壳，更加白

借助抽取的

反向之力，那些走向、游离，以及

轨道滑动的记忆，都将成为

刻度的理由

刻度似乎有了条框之后，并不因陌路

而宽容自己

麦畦也是有刻度的

我真想做一个浇地的人，至少，那么多的白

顷刻流向我

腾 空

我满手的土，只长草的土

当我意外闯入一块荒坡，那里的土

比我手里的还贫瘠

一旦命运

通过枯草检验了你的肉身，我就会

摒弃我的僵硬和虚妄

我有一份无畏挥别的理想

正如某个夜晚，我探过土的薄厚

和努力是有回报的

曾经接纳的那样

我忍受

借助或依附，仅次于夏日漫长的耐心

几年来，我把荒坡

垦成肥沃的自留地

撒一些紫藤、香豌豆、木香和野蔷薇的种子

现在，它们长出了鲜绿而悠长的

蔓丝。依靠自身闪耀着

倚着架杆。或者

相反，在两堵墙中间腾空

作者：张凡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