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的客

清晨喜鹊叫，村庄有客到
收废铁的是，补锅的是
阉猪匠是，来时敲当当三下，去时敲四下
按父亲的话说，他是个懂来三去四的人，要尊重
磨坊里的老鼠，灶洞中的蚂蚁，梁上的麻雀……
还有清风也是，它的嘴巴一动
神龛上烛火，就各自熄了
夜晚落下的灰尘，也都飞走了

      在旧城

想和你在这里，取山泉：浇菜园、煮青菜豆面、烤小蒸酒……
用尽彼此心间所有：天的瓦蓝、白云、高山、流水……
古道旁有众多的石头，不生贪念
学夫妻坟中两个先人，共用一小块无字之碑

      滇池夜

二月夜，雨微寒，草案虫鸣浅淡
三更过，海水深静，续写古滇国篇章
海埂岸，几只木船轻漾，淡而孤绝
远方海口几点鱼鳞似的灯火，呼应天上星斗
耳畔有隐隐的声音传来
原来是风，拂动西山寺庙上的风铃
它的铺展和消隐，留不住风
后来，传来的是更清晰的钟声
让这钟声响起的，已不是先前的那阵风

      郊野令

夕阳走下山顶，山脉开始起伏
归鸟从高处滑落果林
压折的炊烟，笼罩古老村庄

田野上，一排排麦子对夕阳弯腰礼拜
守候庄稼回来的父亲，坐在庙前的石坎上
等，刚在菩萨前放下提篮的母亲

       阵雨

小雨下了三天，墙脚瓦罐集聚的雨水
从缺口一角，溢出一条蚯蚓样的水线来
窗台上，麻雀留下的爪印
比昨天少了一些泥迹，湿湿的气味，洇进鼻翼
山坡上的桂树、杨梅树、白果树的芽黄
有些远，暮色的降临里，仿佛不是真实
像是多年以前，拉着邻家小妹捉蝴蝶
满林子的杏黄衫影

访友不遇

黄昏，入山访友，大雪从山北扑来

山与雾混为一谈，友取水未归

又来一访客，在木窗上“咕咕”低鸣

我识得是只斑鸠，着乡间素衣

友的伙计，一只茶壶，在炉子上

也发出同一样的声音来，先把它引入屋内

满庭芳

天气预报说，今日阴转晴，偏南风2-3级
看来诸事可行：洗衣、晒被、搬花盆
八点半，阳光翻进院墙
摸摸衣物，摸摸马蹄莲，摸摸小苍兰……
照顾得周到缜密，小南风还未到来
已是满院香味

      在可渡关

落日虚掩关门，不是矫情，是指引
推门过去是新生的民居，一砖一瓦一石
像读史留下的标注，在这里落地生根
油菜花在绿肥地里，出尽春天的底牌
古驿道上迎面走来的那个青衣人
步步生烟，像个取经的归人
一株野竹桃在桃花溪斜出手臂
素手在风中抚琴：有无知音，都是高山流水

      旧城

石巷清幽，那个牵牛人走过后
半天看不见人影
从北盘江上来的雾气
钻进明朝老屋里，黄昏也不见出来
这寂静的栖居之所，驿道多少喧嚣，已成旧事
石榴花的红几枝，葱蒜辣椒苗数畦
山腰暂歇亭，驼背的老看守
用一把二胡，对着满城烟雨，弹唱你
 
    菜园

秋天荒芜的尽头
最好的时光是一片菜园
种青菜、萝卜、鸡毛菜、小葱……
也种虚无的念头，在其间静坐
像它们一样张开自我
然后偶尔忘记时间
篱栏虚掩，喇叭花牵着藤蔓翻进栅栏
举着草本的热情

（作者：杨斌）